Never Island-馋肉ing

1

狄青麟的刀抽出来的时候，那个人的表情还是很平淡的，他的嘴角甚至有些微翘，看着好像是在笑的样子。

狄青麟歪了歪头，自己也笑了。

秦王府歌舞正喧哗，秦王殿下最珍爱的舞姬赛红拂在数面羯鼓间腾挪旋转，如一朵怒放的烟花。

狄青麟转过身，走向了那最热闹的所在。

杀人后他有些口渴，秦王府上有宫中御赐最甘美的竹叶青，现在他很想来上几杯。

 

贺兰敏之站在师父的尸体面前，表情有些模糊，仵作战战兢兢地报备说人是死于心悸，估计昨晚喝多了酒又在花园里露天睡了过去，所以才这么死得这么突然。

贺兰敏之俯下身，在仵作阻止他之前，解开了师父胸口的衣服，然后凑上去看那死人苍白的胸口。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半晌，他轻声道，蠢货。

仵作正发呆，贺兰敏之已转身走出了师傅的房间，只听得他的吩咐，好生葬了，不得怠慢。

 

师父是被人杀死的，胸口有伤，细如红线，宛若情丝。

贺兰敏之把玩着赛红拂长长的头发，笑着说，杀手必是一个无趣的人。

赛红拂面无表情，只细细剥开荔枝的壳，然后送到贺兰敏之的唇边。

只有无趣的人，才会在杀人上费如此多的功夫。

贺兰敏之吃着宫人千里快马送来的荔枝，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是冰冷。

荣国夫人过世不过三日，其外孙贺兰氏府上歌舞升平，奢华无度，世人皆恶其纨绔不孝。

贺兰敏之听之任之，他转头轻轻吻了赛红拂妆容精致的脸，淡淡道，人生如此，也是无趣。

红拂，为我一舞。

赛红拂起身，她遍体璎珞在夕阳下流光溢彩，一舞倾城。

 

狄青麟在应无物剑下走了十五招，他看着自己的袖口，那里被应无物削下一片，不多不少，正是三寸。

再多分毫，被削下的便是狄青麟的手腕。

狄青麟举剑、行礼、退下，沉静姿态正是最谦恭的弟子。

应无物静静目送他离去，一动不动，如一座亘古就立在此处的雕像。

 

夕阳西下，血红的晚霞映上祠堂的地面，狄青麟站那片血泊一样的红里，看着高台上的灵牌。

先王妃也曾是江湖侠女，傲骨红颜绝世之貌，迷乱了一代江湖男儿的眼与心。

她是应无物的知己。

她嫁给了狄老侯爷。

江湖人隐约会有私语流言，狄小侯爷非老侯爷骨血。

狄小侯爷是世袭一等侯，狄小侯爷是江湖第一风流侠少，狄小侯爷不听闲人语。

狄青麟突然大笑，他推门而出，目光狠戾。

青龙会慰劳他杀人的礼物正在房里等他，那是来自西域的娇娃，有金子一般的长发和翡翠一般的眼。

杀人和上床，似乎已是狄青麟活着不多的两样乐趣。

他是一个无趣的人。

 

2

观音大士慈悲为怀，慈眉善目慈祥端庄，世人常拜，曰普度众生。

 

“要度尽众生的是地藏啊……这我可抢不得……”一面看着水镜中杨戬与沉香战做一团，一面喃喃自语的白衣菩萨不知神游何处，瞧出些端倪的太上老君哼哧几声，意图唤菩萨还魂。

水镜上画面清晰，三界战神长枪银甲翩若惊鸿，他面前舞着劈山神斧的少年招招拼命，可惜步履稍嫌踉跄，平白去了气势。凑在水镜前看得仔细的几位神仙心下不觉暗忖，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何年何月啊……

御座上方玉帝王母面色早如锅底，被杨戬这出反间计刺激的两颗神仙老心还未缓过神来。

 

“啊！”白衣菩萨一个没忍住低呼声起，老君太白双眼也越瞪越大，就看杨戬突然闭目静立双手平伸，竟是像要生生受下沉香用尽全力的神斧一劈。

“沉香你敢！”慈悲佛音早做狮子吼，众仙眼前一晃，白衣大士身影时隐时现，而昔年纵横封神一役的金仙尊者模样已隐隐显出，只是那神情三分怒其不争七分气急败坏，唬得老君捂胸小退半步，唤了声无量寿佛。

 

慈航道人脚踏祥云掌立清净琉璃瓶，只留下一句“啊啊啊啊啊沉香你特么的给我住手杨戬师侄有个三长两短我师兄师弟师尊师祖师公还有那不靠谱的几个老祖宗非把三界给翻过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如斯，太白金星掏掏耳朵，做万分理解状。

玉帝正要大呼成何体统，身旁王母只手扶额，低声道：“陛下，臣妾那日的请求干脆今天就准了吧，臣妾要下凡历练，臣妾要体恤民情……”

玉帝哑然失声，眨眨眼道：“朕……其实也有此意……”

 

西天世界，青狮白象遥遥而来，只是座上两位也已换了菩萨法相，现了道者金身，拈三花执法器，面沉如水，只差没一路电光火石来突显二位找麻烦的气势。

 

阐教一门，后世皆知的优良传统，便是护短与耍流氓。

 

3

杨戬呈放空状态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接近他三丈以内，因为面色冷峻的司法天神在这种状态下五感皆无三心涣散。梅山兄弟有时候会解释真君大人此时此刻正在入定修炼，但哮天犬以追随主人上千年的历练经验来看，其实杨戬，只是在发呆而已。

从小到大忙忙碌碌运筹帷幄心机算尽的二郎真君也是需要休息的，哪怕他十项全能在天条修正之后还被某些人群认定为五好青年之后，杨戬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小段时间的放松而已。

揣着手半坐在昆仑山腰的观风亭里，杨戬幽幽念道，相看两不言，唯有敬亭山。

坐在他身旁一起发呆的伏羲伸手摸了摸杨戬的额头喃喃道，没有发烧啊……

意境、意境而已，揉了揉额角拍开人皇的爪子，杨戬歪着头看向天边，这司法天神殿的几案上，文件估计都要堆上天了吧……

伏羲温和微笑，不用担心，我已经把那堆东西都运到阿黄那里了。

啊……？

 

奋笔疾书的黄帝一边往身后丢着批好的文件奏折一边泪流满面，洞府外神农伺弄着山下小九尾猫仙送来的怀梦草种，神态慈祥安然。

 

北山的桃花，又要开了。